獨角仙

凌晨兩點鐘，持球，右側底線，面框進攻。

 

不可否認的，人生，就是不斷的選擇....
在雙趨、雙避、以至於趨避的衝突之間，做出選擇。
生命因選擇開始，也可能，因選擇而結束....

 

當下，面臨抉擇....
看看場上的情況，上下體不協調的長人已經在禁區卡好位，
傳球技巧不佳但當天投籃手感不錯的搖擺人在旁邊要球，
整個戰術的布局，應該算是一個Isolation。
剛滿27歲的我，理性的告訴自己，只要來個中距離跳投，或傳給隊友出手，這個Play就可以結束了....。
一般來說，我都會聽他的，畢竟在這個微胖的肉體之下，藏著的是一個全能型控衛的靈魂，

而理性，則是他慣以面對世人的面貌。

 

不過，那一天，有那麼一點不一樣........
「馬的，他剛幹了你一記拐子耶！！」
好久不見了，十五歲.....
剛開始打球，總是在逞英雄，穿了雙將門，就妄想在場上飛翔，扭了左腳踝之後，

衝著上帝的一句話，就繼續打到把右腳踝也扭了.....。
就是愛打球，總是每天最早到球場，也是最晚離開球場的。
也有些忘了，是什麼時候開始長大....也忘了，是什麼讓自己長大....
或許是時間吧.....過了那麼久，不再那麼血氣方剛，我想並不奇怪。
但那天，真的有那麼一點不一樣，還是我該說，其實跟往常一樣？
來自十五年前的聲音，因為年代久遠，所以也相對的渺小，但卻只在短短的一瞬間，我選擇了聽他的....

 

原因？如果真要我為自己辯駁，那我想，就是覺得自己還是個「青年」吧....
雖然二字頭的日子，看起來好像剩沒幾年了....
但我卻還覺得十九歲的最後一天，在台五線上摔車扭傷了腳踝，還是不久前的事。
真的還認為自己可以，不卡位就搶到籃板；

真的還認為自己可以，從後面追上去，把對手的上籃轟到場外去；
真的還認為自己可以，騎著一台125，帶著一大包行李，環島一周；

真的還認為自己可以，三更半夜從天母出發，開車到墾丁的出火烤麻糬、看日出......。

也或許，只是那麼單純的，偶爾想憑感覺，只因為有人曾跟我說：

「你真的太理性了，有些事，要憑感覺。」

 

「那就上吧。」這是我給他的回答.....，
從右側假切，再換手運球切左邊－－跟往常一樣；
收球後墊步，同時雙手張開，準備給對手個痛快－－跟往常一樣；
對手頂回來，我也順勢往後拉準備來個犯規進算－－跟往常一樣......

 

不過，那一天，真有那麼一點不一樣....
沒有跟往常一樣，大聲喊「犯規！」；
沒有跟往常一樣，接著喊「進算！」；
沒有跟往常一樣，頭也不回的走向旁邊，順便用眼神示威。

 

取而代之的，是左膝蓋向內移後又跑回原位；
取而代之的，是大聲喊「啊！！」；
取而代之的，是抱著膝蓋趴在地上，怎麼都起不來.....。

 

痛嗎？
痛啊....
只是，想不到，那個十五歲的我，早就不知躲到那去了，這個時候跳出來的，竟是那個理性的自己。
想到的，不是痛，而是另一個，去年才傷了膝蓋的朋友。
原來，這就是那感覺，現在，我可以體會了，不單是那個痛，還有那份心情.......。

試著想要能再站起來，就像他一樣，傷了膝蓋那天，還能繼續打球....
不過感覺到膝蓋有點鬆....站起來，有困難....，
坐在場邊冰敷，其實覺得，腳踝扭到，比膝蓋痛太多了....不過，傷了膝蓋，心情卻壞得多...。

 

隔天，打了電話，請一個國中同學開車載我去看腳.....，
沒有找我爸幫忙，或許....我是有一些固執.....。
不過，晚上我爸幫我去借了柺杖，我也乖乖的用了....坦白說，只靠一隻腳跳，真的辛苦太多....。

 

 

「你今年犯太歲喔，記得去安太歲。」
「喔。」
「要不要去拜拜？」
「不要。」

 

一年了....Miss Silvia已經能煮出比星巴克好喝一倍有餘的咖啡.....。
只是每當我喝著她煮出來的咖啡時，總還是不禁想起，

如果結果不是現在這樣，那我的人生，會是怎樣？
或許真的很不甘心，但又真的無能為力，選擇做個無神論者，算是自己一點小小的抗議吧....。

 

決定一切都要靠自己，讓自己做自己心靈上的寄託。
辭了工作，因為覺得人可以當笨蛋，但絕不可以做白癡....
即便撐著柺杖，還是一樣去跟新的老板談薪水，因為知道自己值得....
閒賦在家，也維持著原來的生活作息，因為想要享受這難得的每一刻...

 

計畫，真的是趕不上變化.....
每天去游泳，上週已經調整到一次游一千八百公尺，這禮拜本來想繼續，但現在也只能乖乖休息...
本來這禮拜想去衝浪.....不過，現在也只能乖乖在家，當個無聊男子了....。
這段時間，真正體會到，殘障者的不便，

撐著柺杖下樓梯，總覺得一個不小心就準備要練無敵風火輪了，
想去跟7-11的正妹店員買罐飲料，才發現，這段路，原來那麼遠.....

 

暫時，當隻獨腳仙吧.....
至少是隻，堅強的甲蟲。